补档【保芋】困兽

cp 宫保鸡丁×太极芋泥

一发完,全文1w7(我本来想随便写个几千字,结果没刹住)

非食魂设定,警官保,情报贩子芋,有私设和ooc,略狗血


正文


I not seen the Sun,I could haveborne the shade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MyWilderness has made

 

 

 

“姓名。”

“于太极。”

 

“年龄。”

“十九。”

 

“工作。”

“酒保。”

 

“犯罪原因。”

“哈,警官,我说了好多遍了,我就是一个无辜被牵连进来的工作人员而已,嗑药斗殴的又不是我,别说我不知道了,就是知道以我这无缚鸡之力的身板难道还能见义勇为挺身阻止嘛?”

 

“没能问出什么吗?”

“是的,丁队,这个小子一口咬定整件事和他没有关系,而且监控也显示他没有参与,我们是不是……”新上任的小警员看着丁季难看的脸色最终还是没把“抓错人了”几个字说出来。

 

丁季盯着监视器里一副有问必答模样的少年皱起了眉,不禁想起了抓捕那天的场面。

 

他们是接到线人电话才出警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横节生枝,丁季只带了一个便衣小队。

酒吧内激情的音乐冲击着丁季的耳膜,引得他一阵阵烦躁,或许是警察与生俱来的直觉,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在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线人所说的那个包间。

 

“警察!都不许动!”

 

破门而入的瞬间,预感应验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握着一支酒杯的少年回头,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映照出错愕的神情。

“啪”得一声,酒杯落地,打破了瞬间的沉默,丁季踏着玻璃碎片走上前,一把将少年和自己拷在了一起,“有人举报这里有人聚众吸毒斗殴,和我们走一趟吧。”

 

直到坐上警车离开的时候,丁季的太阳穴仍一跳一跳的作痛,人跑光了,唯一抓住的少年被酒吧老板证实是员工,而且老板一脸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们这孩子很乖,绝对不会参与非法事件。

 

“那个……警官,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放我回去呢。”

 

监视器里的于太极还穿着前一天晚上被抓时候的衣服,黑色马甲扣子全都解开了,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袖子挽至手肘,露出的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手铐留下的淤痕还未褪去,显得分外扎眼。半长的头发搭在肩上,有些乱糟糟的,连带眼下的鸦青,整个人状态都显而易见的差。

可于太极却依旧积极配合,没有半句怨言,乖巧得令人吃惊。怪不得之前的同事闲聊说他一点儿不像酒保,倒像是哪个涉世未深的学生。

 

丁季不认为那晚线人的情报会有错,也确信他们的出现没有惊动任何人。而这种情况的出现,若非是那群人有什么特殊情报渠道,便是警局有内鬼了。

多年的经验让他对一些人或事有着近乎可怕的嗅觉。

 

“你出去吧,我来问。”

 

丁季坐到于太极对面,静静地与他对视,凌厉的眼神仿佛可以看透一切伪装,但他失败了,没有任何破绽的一双眼,他这样想着。

 

“说吧,他们是怎么逃的?”

“警官,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不下五遍了。”于太极像是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根本不认识那群人,我只是去收拾包间的,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人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那就随警官你了,我实在没有撒谎的必要不是吗?”

 

丁季没再继续问询,屈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于太极打了个哈欠,他确实累了,应付警察比想象中还要费神,特别是对面这个。不过没有证据,至多再待几个小时他应该就能被放了,回去可要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上一觉,想必这番折腾下来,不用安眠药自己也能睡着吧,大概某种意义上他还要谢谢这些警察。

 

许久,丁季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于太极。”

“嗯?”

“你可以走了。”

“哦,好啊。”于太极瞥见丁季紧紧攥着的拳头心里有些好笑,不过没忘恭敬的冲丁季鞠了一躬,“那谢谢警官了。”

 

路过丁季身边的时候于太极不经意的蹭过他的肩膀,轻飘飘落下一句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话,“呐,祝丁警官早日破案。”

丁季瞪大了眼,如遭雷击般僵硬的站在原地,等他回过神再转身于太极已经走出了警局大门。丁季望着他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眼中情绪翻涌,晦暗不明。

 

“喂,谁啊。”睡梦中的于太极被电话铃声吵醒,问候了来电人祖宗八代后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语无伦次,嘶哑刺耳,夹杂着怨毒的咒骂,听得于太极有一种马上报警然后摔了电话的冲动,自认修养良好的他还是忍住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了那人两句。

“我早和你们说过,不要试图去招惹警察。”他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时钟,发现自己才只睡了三个小时居然就被这群智障吵醒了,也没有敷衍下去的心情了,“最后警告你们一次,别再去我的地方闹事,否则下一次我亲自送你们进警局。”

 

说完再没管对面吵吵嚷嚷的威胁,直接挂掉了电话顺手将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再闭上眼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丁季的脸,啧,那个小警察被气到的样子出人意料的有意思。

可惜这次他真的是被冤枉的,谁知道那群人敢明目张胆的到酒吧交货还打起来了呢,他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过去把他们赶走了。开玩笑,要是真在自己的地盘被警察抓住,即使自己自信没什么把柄可抓也少不了麻烦事。

 

好久没见过那么敏锐的警察了,敏锐得有些偏执。

于太极翻开之前那份资料,在空缺的照片的位置上点了点,脑中凭着印象描摹出丁季的容貌,看来情报没错,确实是个正直过头的,他向来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可能是因为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太像了,都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演绎着他人理解不了的偏执。

 

“老板,我今天不太舒服,需要请一天假。”

短信发过去几分钟后便接到了准假的回复,于太极抓了抓自己睡的毛躁的头发,默默感慨,可惜啊,本来以为不会有交集的,这次估计是由不得他了。

 

与此同时,警局里的丁季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酒吧留下的监控,一帧一帧的寻找着。手边的咖啡凉的的差不多了,仅仅是看着那深黑色的液体都让人觉得口腔里泛起苦味。

 

监控第三次放到那伙人离开包间,其中一人与于太极擦肩而过。丁季放慢了二十四倍,隐约看到视频里于太极嘴唇动了动,可是在嘈杂的背景下,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丁季咬着下唇,颇为懊恼,等嘴里弥漫开血腥味才松口,从口袋里摸出烟,抽出了一根叼在嘴里,出了监控室。

一出门便迎面遇上二队的郭保友,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刚想离开又被叫住了,“听说丁队之前抓了个人又给放了,这可不像丁队的风格啊。”

丁季听出他话里调侃的意味,拿下烟夹在指尖,仍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嗯,没有证据证明他犯了事儿。”

郭保友挑了挑眉,丁季可是整个警界都出了名的认死理,他一旦察觉某人有问题,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有问题,就算弯弯绕绕兜一大圈最后总是能挑出点毛病来,这次是翻车了啊,想想都有趣,“哦——看来丁队还要继续追查他啊。”

“嗯。”丁季淡淡的应道。

郭保友没接着追问下去,他还没天真到自找没趣的地步,和丁季随口道了别就转身进了监控室。

 

丁季心里堵着,把没燃的烟丢进了垃圾桶后自然没什么心情回家睡觉,索性开车去了前一天出事的酒吧。

 

“一杯可乐。”

 

调酒师手下一个不稳,差点将杯子扔出去,秉持着一贯的职业素养,他还是笑着问了一遍,“先生,请问您需要点儿什么?”

“一杯可乐。”丁季抬头疑惑的看了调酒师一眼,对自己的与众不同毫无察觉,“我刚刚说过了。”

“好……好的,不好意思是我没有听清。”调酒师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哪有来酒吧喝可乐的,又不是小孩子。腹诽归腹诽,他依旧给人倒了一杯可乐,并十分专业的在杯沿点缀了颗柠檬,“请慢用。”

 

丁季喝了一口可乐,碳酸饮料含在嘴里时特有的酥麻感刺激着他的舌头。这玩意儿的味道着实不怎么样,放在平时他也不会尝试的,但这次情况特殊。可乐咽下去后还残留着一股甜腻味道,他撇了撇嘴,克制了要一杯水的冲动,坐在吧台边上四处张望着。

 

“先生您在找什么人吗?”调酒师转身发现丁季还靠着吧台一口口抿着可乐,眼神乱飘,不像正经来酒吧的。

“嗯。”丁季没想隐瞒,毕竟要调查于太极也要先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于太极的服务生。”

 

“哦——”调酒师意味深长的看了丁季一眼,“来找小于啊,挺不巧的,他今天生病请假了。”

丁季没察觉调酒师暧昧的语调,听闻那狐狸似的人生病有些惊讶,“生病?他怎么了?”

“嗐,别提了,还不是因为昨晚那什么突击检查,你说小于多好一人啊,结果那群警察非说他有事,把人抓去问了一晚上,啥也没问出来又放回去了。”调酒师语气里显得很不满,又给丁季续了点可乐,“要我说,那群人就是闲的,那么多罪犯不去捉,逮着我们小于好欺负。”

 

被称作“闲人”的丁季心情有些复杂,但也没必要和一个调酒师解释什么,“那他说了什么时间回来上班吗?”

“没有。”调酒师停下手里的调酒壶,将红红绿绿的液体倒进了高脚杯里,按了铃,“帅哥,你这么急着找他干嘛啊。”

“有些事想问清楚。”丁季凝视着手边深褐色的可乐,深吸了口气一饮而尽,“既然他没来,那我……”

“别啊,帅哥。”调酒师把调好的酒放在托盘上递给了服务生,八卦得朝丁季身边凑了凑,“我们小于还是蛮受欢迎的,你这样放弃赶明儿就让别人拐跑了。”

“嗯?”丁季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细想下来却挑不出来什么,再加上一心想着于太极那边的情况更是迟钝了几分。

调酒师看他一脸茫然心下颇觉得恨铁不成钢,自己是看他长得不错,呆呆的不像有心机的,才想着帮他一把,结果不料死板到这地步,“我的意思是你去看看小于啊,他一个人住还生了病,连个照顾的都没有,多可怜。”

 

……

 

丁季听到这里还不明白也不用做警察了,他自己正一头雾水,怎么就被误会了呢,脸上的颜色已由白转青又转红,精彩的和那杯鸡尾酒似的,憋了半天,留下一句“不,不必了……”转身就要走。

 

调酒师也郁闷了,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一个男人脸皮薄成这样活该追不着人。

一抬头,丁季正站在他面前,脸色好歹是恢复了平静,一开口声音还是透着尴尬,“那个……麻烦你把他的住址给我吧,我去看一眼。”

 

站在于太极家门口的丁季此刻想让时光倒流,问问那个自己是怎么想的,要不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

现在搞得进退两难,敲门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好在下一秒他就不用纠结了,因为门开了。

 

拎着垃圾袋的于太极一开门发现门口赫然站着个人,还是个熟人,愣了两秒以后就笑了,“丁警官这是来逮捕我的,可想好了以什么罪名了?”

“你……”丁季本就不擅长在工作之外和人打交道,现在被于太极抢了话头就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支吾了半天,问出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的!”

“啊?”于太极开始为警局的前途担忧了,虽然他确实不应该知道丁季的名字,但他的脑回路确实清奇,居然执着这些微末小事,“哈,丁警官带人抓我那天出示过证件的,碰巧记住了。”

“这样啊。”丁季认同了这一说法,忽然想起自己是因为什么来这里找人,盯着于太极的脸看了许久,看得于太极后背发凉,是比昨天脸色白了些,不是装病吗,丁季暗自想着,“那个,我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

 

这次轮到于太极尴尬了,一个警察不好好办案跑到这里探望犯罪嫌疑人?拿错剧本了吧。他觉得这小警察有意思是一回事,被他找上门“关心”就是另一回事了。丁季过于难缠了,他本能的不想扯上关系,脱胎自常年在黑暗中寻求生存与生活的本能。

 

“那还真是要谢谢您了,我没什么大事的,辛苦您跑一趟。”他将垃圾袋放在了门口,对着丁季露出了个在警局时候的人畜无害的笑,下了个自以为很直白的逐客令,“唔,要进来坐坐吗,只是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

 

于太极抵在门边目送丁季进门后各种意义上都一言难尽,自嘲的轻笑了声跟了上去。

 

丁季环顾了一圈,于太极住的地方面积不大,视觉上却很齐整,或者说,空旷。除去必须的家具和用具,最显眼的只剩下厨房外堆着的一包包速食产品,桌上还有一桶看起来泡好不久没来得及吃的泡面,萧瑟得冒着热气。

 

“早说了没什么可招待您的。”于太极走到餐桌旁拉开了把椅子,顺便将泡面挪到自己面前,一边拆叉子一边道,“要不您也来一桶?”

 

丁季紧锁着眉头,似是不认同这种行为,又没个合适的立场。站了两秒,走过去抢过于太极的泡面往厨房方向走。

 

“喂喂喂,都说了你要吃给你泡,非要抢我这份!”

丁季无视了于太极挡着的细瘦竹竿样的胳膊,将泡面连桶一起扔进了垃圾箱,心里总算舒服了,长出一口气道,“病人不能吃这些。”

 

于太极觉得自己先前给丁季下的定义都是臆想出来的,什么敏锐的偏执,就是个魔怔的疯子。

 

果然,有了新的认识之后于太极的承受能力直线上升了。起码在他捧着丁季熬得白粥时他的胃妥协了。

 

“唔,你找我真的没别的事?”于太极扒了一口粥,用袖子抹了抹嘴。

丁季搅了搅自己碗里的粥,闷闷道,“食不言,寝不语。”

 

……

 

定论还是下早了啊,从没人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瘪。于太极咬牙切齿的嚼着米粒,把那都想象成了丁季的骨头。

 

“现在该说了吧。”把碗丢在水池里,于太极仰在沙发上,揉了揉眼,暗想着饱暖思淫欲啊。

 

“你……”丁季斟酌了半天,找了个合适的问法,“认识那群人?”

 

于太极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是,我认识。他们常来酒吧,有时候神神秘秘的,我见到过几次,也和老板提过,他说我不用管了。”

 

这番话于太极说的真假参半,也不指望丁季全信,想了想又补了句,“普通人明哲保身的做法,和警官你肯定比不了啊。”

 

丁季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道,“警局查到的你的资料很有限。”

 

“当然。”于太极换了个姿势,摆弄着手机漫不经心的答,“我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到十三,然后被赶出来了。”

 

“后来,我干过很多事情。哦,其中大概也有违法的,你要抓了我说不定也不冤呢。”

“再往后我大了些,我十六那年就装成年人去酒吧之类的地方打工了,也没人怀疑来着。”

 

丁季打量了一下于太极的小身板,说他现在十六怕是都有人信,也不知道打工那里的老板怎么想的。

 

“这个酒吧是我到的第三个,之前的地方,唔,出了些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丁季皱眉询问。

 

“哦,警官一看就光明磊落一人,酒吧暗巷里的腌臜事情罢了。”

 

丁季难以置信的看着于太极,他依旧平静的陈述着,好像那些事情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于太极察觉丁季的目光,对他笑了笑,“别这样看我,混社会而已,况且我也没让他们占去什么大便宜。”

 

“我一个人待久了吧,总觉得自己也挺好,没什么麻烦,也没什么牵挂。”于太极将手机放在桌子上,神色正经了些,“所以,警官你别对我说什么了,我不会帮你的。”

 

丁季张了张嘴,没想到于太极看穿了他的想法,按自己的性格,无论他怎么说都该继续问下去的,但此刻看着瘦弱的于太极,却说不出来了。

 

于太极看着丁季纠结的神色,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警官你不用这样,看在你今天来看我还给我熬粥的份儿上,我告诉你,你们的线人有问题。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丁季起身扯了扯身上衣服,对于太极颔首致谢,他其实以为会一无所获,这也算意味之喜了。

 

“别谢我,我最懒得欠人人情了,现在咱们两个两清了啊,你把我家地址从脑子里清出去,别再来了啊。”

 

于太极听说那群人被抓的时候正在吧台陪调酒师擦杯子,这个调酒师有点八卦,他从来都知道,平时无趣也跟着调侃两句,算作消遣。

 

“前两天你不是请假嘛,来了一伙警察,直接抓走了一群人。”

“嗯?”

“对,好像就你上次被带走那回他们要抓的人。啧,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呵,好好调你的酒去,一天天什么能议论,什么不能议论都在这儿瞎说,我看下次该把你抓起来。”

 

于太极语气有些发冷,他不喜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网内网外有什么界限分明的,都是半斤八两。不过丁季只是听了他一句话就这么快抓了那群人他也是意外的,那伙人虽然傻但总归有些能力,如此的话最近自己这边也不好再有什么动作了啊……

 

调酒师吐了吐舌头,忽然眼神一亮,凑到于太极耳边小声问,“你和上次那帅哥怎么样了啊”

“哈?帅哥?”于太极转了转眼珠,想清了他说的人大概是丁季,再想到那天丁季在他家的事,抿了抿嘴唇,想逗逗调酒师,“睡了。”

“哇!这么快,然后呢,然后呢?”

于太极实在搞不懂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对这些感兴趣,恶劣的挑了挑眉,“然后甩了啊。”

 

“你甩了谁?”

 

于太极后悔自己出门前没有好好翻翻黄历了,再算上一卦了,这人明显是克自己吧。

 

僵硬的转身果不其然对上丁季那双冷肃平静的双眸,祭出了他的职业假笑,“丁警官您听错了,我们这儿开玩笑呢。”

 

丁季今天来酒吧确实是来找于太极的,之前的事情是一码,他还是怀着拉拢的心的,上一个线人出了问题,找新的值得信任的线人挺困难的,他听下面的人报告,脑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于太极。

门口的人给他指了于太极在吧台方向,结果一来听见那小矮子在那儿骗人,看着他得意的背影,他不禁弯了弯嘴角。怀着让他难堪看笑话的幼稚心理走过去打断了他的话。

 

“哎,警官哥哥行行好,别在这里拿我寻开心了,我脸都丢尽了。”于太极一边往外推他一边小声道。

他还暗自琢磨,没想到丁季这么配合,就任他推着。

 

其实丁季只是听见“哥哥”这个称呼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有了反应,已经被堵回外面卡座了。

 

看了眼四周总算没了熟人,于太极松了口气,放开了丁季,“不好意思啊,警官,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八卦,要是真让他们察觉有点什么,非天天围着我笑不可。”

丁季感慨于太极看着弱还挺有劲,揉了揉自己被攥红的腕子,“嘶,你这倒有几分无赖模样了。”

 

于太极眨了眨眼,突然俯身压在丁季肩上,故意压低声音,“美女,约吗?”

看着丁季一副吃了苍蝇的别扭表情,于太极也绷不住了,趴在沙发扶手处笑得浑身发抖。等终于笑够了,“警官今天专门来找我的啊。”

 

“嗯。”丁季不欲再和这人纠缠,决定直接挑明来意,“我想请你做个线人。”

“哈?”于太极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似的,“丁警官你被我欺负傻了?”

“没有,我是诚心想请你协助我们的。”

 

“可我听说你们抓住那群人了啊。”

 

“这只是个浮在表面的交易团伙,内线还埋的很深,我们想借此机会一次性挖出来。”丁季并没避讳这些,反正只是浅层情报,于太极也必须知道,“这个地方和他们牵扯很大,你的身份很有利。”

 

“警官,我上次和你说了,我没理想,没抱负,也怕事,你过于自信了点儿。”于太极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话,语气冷了下来。

 

“据逮捕的那群人说,这次很可能是一场跨国贩毒行径,如果没能及时抓捕很可能产生重大恶劣影响!”丁季也急了声音,拽住了于太极的袖子。

 

“哦。”于太极抻了抻袖子,没拽动,上手掰开了丁季手指,“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丁警官我劝你别打我的主意,你会后悔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酒吧后台走去。

 

于太极急躁的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警惕的观察了四周环境,确认没有异常后拿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

 

“呵,是我。你们为什么擅自决定走货!”

 

电话那头听见于太极的声音貌似也沉默了一会儿,回了话。

 

于太极脸色更难看了,毫无疑问,如果可以的话他的拳头已经揍在那头的人的脸上了,“你们自己找死麻烦不要拉上我好嘛!我收的只是消息的钱,没有替你们和警察对上的义务!”

 

于太极骂完一通后也没等那边回复就挂了电话,手还气得发抖。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主要工作也并非小酒保。实际上,他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和强大的头脑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地下信息网络,给一些有需要的人提供信息换取另外的信息和报酬。只要回报足够,他可以给任何人提供他们想知道的东西,穷凶极恶的歹徒,臭名昭著的罪犯,或是虚伪贪婪的上位者。

 

可为什么要拒绝丁季呢?

 

于太极咬着指甲回到了吧台,拿过一杯调好的“落日余晖”猛灌了下去,无视了调酒师冲他挤眉弄眼,“眼睛不好就去医院,在这儿乱眨小心客人投诉你。”

“哎,这么不解风情的吗?那帅哥还说你出来的话让我通知他,你说我这电话是打还是不打啊——”

于太极将空酒杯“啪”得撂在调酒师面前,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你打啊,随便打,我倒是要看看是他来的快还是你死得快。”

 

调酒师最后还是给丁季发了条短信,当然是在于太极走后。

 

于太极今晚当班时间到十点,他威胁了调酒师一番后烦躁的心情舒缓了些,九点多便偷偷溜了。

酒吧所在的街市是最为繁华的地段之一,夜晚时候尤甚。

 

各色灯光交错,勾勒出绚烂淫糜的夜生活。街上的人偶有行色匆匆,大多还是处处流连。他们或喜或悲,或善或恶,却都在黑暗里享受着片刻的喧嚣。

 

于太极不属于他们。每次他趁着夜色走出这个地方的时候这种感觉都会分外强烈。

他是只困兽,在黑暗的牢笼里越陷越深。他从不害怕,因为他所触所感所依存的全都是黑暗,他游走在深渊边缘,即使没有亲自动手做过什么,深渊下挣扎的,困顿的他理应承受。

 

耳边的喧闹声远去,深渊的气息浓烈了起来。

 

刀尖划破了外套,腰侧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白色的衬衣。

 

于太极后知后觉感觉到疼,一个前倾躲过了第二刀。

 

“你是什么人!”于太极狼狈的抵着墙,即使这时他还有空胡思乱想,仅仅是一墙之隔的另一条街,路灯都坏了大半,幽暗的灯光若隐若现,寂静无人的街面倒是个作案的好地方。

 

“你小子出卖我们,大哥他们都被抓了,你今天必须死!”第三刀擦着于太极的耳朵扎在了墙上。

 

事情变得棘手了啊,于太极跨了一步想按住那人的手腕,却错误估计了一个疯子的力气,一下子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眼见刀刃逼到眼前,于太极心下一凉,这一击很难躲过去了,他不会就这样死在这个没人的小巷子里了吧,那还不如答应丁季呢。

 

丁季……怎么这种时候还能想起他啊。

 

刀没入肉时发出一声钝响,于太极意外的睁开眼,刚刚心里念叨的人此时挡在他身前,那柄匕首插在他左侧小臂上,几滴血顺着拔出的方向溅到了他脸上。

 

他没来得及未丁季担忧,因为他还晃着神的功夫丁季已经把手铐戴在了嫌疑人手上,并狠狠踹了几脚。

 

“丁警官这是动用私刑啊。”于太极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不复方才狼狈模样,凑在丁季身边看着地上的人。

 

丁季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兀自拿出手机到一旁将事情交代妥当,再转身发现于太极又不见了。

 

丁季想骂人了。他追着人从酒吧出来,七拐八拐得才发现个人影,就看见月光底下明晃晃的刀子。脑子空白了一瞬,下一秒刀都刺自己身上了不说,一转眼进度回归原点。

他默念了好几遍“入职誓词”,强迫自己在这里等同事过来交接,等得一肚子火,又冲着地上的人的肚子踢了几下。

 

来的人是郭保友,一下车便对着丁季手伤的胳膊发表了一大段幸灾乐祸的言论,“呦,丁队这真是不小心,不然以你的水平哪至于被这么个小喽啰伤了啊。”

“意外。”丁季知道郭保友故意的,根本不想和他多说,“你带他回去吧。”

郭保友拎起地上鼻青脸肿的人,交给了手下警员,好心的询问了句,“你这伤不回局里处理一下吗?”

“不了,小伤,我还有急事。”丁季抬起手臂举到他面前,示意没什么事儿。

郭保友也看出那伤口虽然长,但不深,便点了点头,走出去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了丁季身边,小声调笑道,“还没问丁队,英雄救美这出不错,但美人呢——”话毕一溜烟跑上了车,并特意摇下车窗对着丁季黑如锅底的脸大笑了几声。

 

车子一骑绝尘,剩下汽车尾气喷在丁季脸上,骂人的话在嘴边不断徘徊,刚找了个宣泄的出口,不成想被笑吟吟的声音堵了回去。

 

“哎呦,没想到丁警官人缘这么差啊,抓了人还被嘲。”于太极晃着手里的塑料袋,从另一端漆黑的巷口走了出来。

 

丁季看清了那人手里拿的是碘伏和绷带,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但仍沉着脸道,“你又乱跑,那种危险的情还想再来一回?我看你惹事的本事实在一流。”

 

“哦呀,认真说,我也算倒霉到家了。”于太极摸了摸颈侧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刀尖划破空气的触感,“明明就是你们人没抓住,连累我这个善良的小证人。”

丁季一听他这话就是想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没接话茬,三步并两步得上前拉住了他。

 

于太极没动,将塑料袋移到了被抓着的手上,抬起自由的那只手探向丁季的额头,丁季下意识的想躲却被于太极反手攥住,就感觉额上一凉。

 

于太极抹掉了丁季脸上的血迹,不安的感觉缓缓平息,冲人咧嘴一笑,“丁警官这是怕我跑了啊,放心,您现在是我救命恩人,就是以身相许我都能克服万难给您办到。”

 

丁季再次坐在于太极家的沙发上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给自己上药,脑子里还回荡着在小巷里那句“以身相许”。

他当然不会傻到把玩笑话当真,可不置可否的,他听见那句话的瞬间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好像出去挡刀的行为也没什么难解释的了。而同样的,他不可能将这些隐秘的心思坦露人前,这对谁都不好。

 

“好了,你记得明天换药。”于太极收了药,把衣服递给丁季,“你想吃点什么吗?”

“啊?”丁季回神,接过衣服套在了身上,“随便吧,你擅长做什么就弄点好了。”

 

拿起手机本想看看事情有什么进展了,一扭头于太极还戳在原地,“你……不是要去做饭吗?”

于太极眼神飘忽,耳尖泛红,说出的话倒大言不惭,“那啥,丁警官,我擅长煮泡面,你吃吗?”

 

时隔几日,于太极终于如愿以偿的又喝到了丁季熬的粥,味道还是那么好啊,他舔了舔勺子,默默想着,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无奈现实总要面对,放下碗,于太极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的算计人心的情报贩子,“唔,丁警官,我之前说了,您是我救命恩人,我可以为您赴汤蹈火。”

“嗯,所以呢。”丁季没听到那个词心里生出点莫名的遗憾。

“话是这么说,但我自己好歹要生活的。”于太极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我可以答应你,但相应的,我需要报酬。”

 

丁季沉默了一会儿,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起码于太极做出了让步,他审过上次那群人,隐约清楚于太极的身份,可以说很危险。

事情败露,他会被那些恶徒报复,而就算事情顺利,他也有很大的可能被牵扯其中。

 

于太极更明白这一点,他和黑暗粘连在一起,揭开黑暗的布,暴露在阳光下的他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可以。”丁季听到自己这样回答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唔,丁警官爽快,钱我不缺,再说我要的数儿你们警局也不一定拿得出来。”于太极伸了个懒腰,淡淡道,“暂时想不到,先欠着吧。”

丁季颦了颦眉,应了句,“好,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尽量为你争取。”

 

于太极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的望着天花板。一片漆黑的环境反而更令他有安全感。

他失算了,不该在丁季临走前,问出那个困扰了他一晚上的问题的。

 

“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是警察啊,保护别人是我的工作。”

“哦,这样啊,不愧是丁警官,正义小使者。”

 

如果,我站在正义的对立面,你是不是会毫不犹豫的用枪口对着我呢……

没有头绪,丁季和他完全是两个极端,就像阳光照进黑暗,必要撕扯到不死不休。

 

于太极翻了个身,合上了眼,累了啊。

忘了何时入睡,到底一夜无梦。

 

酒吧里的工作日日也没个新奇,于太极靠在吧台边上打了今天的第十二个哈欠。

 

“你昨晚去哪儿浪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九点多就走了,现在困得和熊猫似的。”调酒师擦着杯子,眼睛一个劲儿往于太极的方向瞥,于太极离着这么远都能感觉那团八卦之火正熊熊燃烧。

 

不过于太极今日懒得搭理他,手上几条线明明暗暗的交织在一起,就算没有昨日丁季的透露,他也把那头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想借他的手避了风头,再倒打一耙的主意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头军师替他们想出来的,尤其是他刚刚确实在酒吧里见着他们手底下探路的人了。这么急着倒手估计下家那里也有了大问题。

 

于太极暗骂一句不识好歹,自己指的明路不听,上赶着撞枪口,自己帮丁季这回也不算背信弃义了。

 

做好十成十的心理建设的于太极决定好好履行线人的职责了,他给调酒师比了个手势,径自去了后台。

手机里的电话是昨晚留的,为了方便于太极随时联络,丁季留的还是私人电话。

 

铃声响了三下后接通了,丁季沉稳的声音透过贴在脸上的听筒在耳畔响起,“有什么发现?”

“那头来了几个人,看样子就是小喽啰。”于太极答道,“之后要继续注意着还是拖住他们?”

丁季沉思了片刻,道,“先别轻举妄动,现在出手万一打草惊蛇就前功尽弃了。”

“好好,我给您看着。”于太极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语气散漫了些。

丁季也听出了他的倦意,但也只当他是受了惊吓才没睡好,犹豫了下,嘱咐了声,“你自己注意安全。”

 

于太极事后非常后悔为什么没把这句“注意安全”听进去。或者说,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船。

 

回到吧台的于太极正撞见调酒师躲在下面偷偷抽烟,赶着找人的于太极没理会,追上前面另一个要去送酒的服务生,嘀咕了一阵,接过他手里的酒朝着包间的方向走去。

 

于太极盘算着能搞清楚他们的目的,再不济也要套一两句话。

 

包间门一开里面群魔乱舞的场景伴着缭绕的烟味直扑于太极面门,他强忍着没有调头,端着酒走了进去,那些人并未注意他,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于太极心里不屑的哼了声,抬手起开了酒,倒进几个杯子里。转身时故意往边上人身上一撞,酒液全数泼在那人前襟。

 

那人当即火了,拿在手里的玻璃杯往地上一摔,骂骂咧咧的揪住了于太极的衣服。

于太极把惶恐的姿态做足了,一张小脸上尽是慌张到要哭出来的神色,一边不住的道歉一边用纸巾装作给人擦衣裳。

 

“你,你滚一边去,老子这衣服多,多贵你知道吗,把,把你卖了都赔不,赔不起。”男人显然是喝多了,说出的话都迷迷瞪瞪连不成句,手上还拽着于太极往墙上按。

 

于太极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出手打人,脸上却还是一副惊慌无措梨花带雨模样。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其他人,走上来一个穿着西服,乍一看还斯文有礼的男人,皱着眉询问怎么回事。

抓着于太极的人才松了些力气,口齿不清的把事说了七八分,那男人的目光在狼狈的于太极脸上打量了个来回,看得于太极有点瘆得慌,恍惚间他以为男人认识他,却想到他的真实身份从来没曝光过,觉得自己多虑了,故有些诺诺的与男人小心对视。

 

“好了,别为难人家一个小服务生了。”男人说话似乎很有分量,那人虽还是不满,却放开了手。

于太极被撒开,长出了口气,对男人露出感激神色,“谢谢您了。”

“呵,不用谢,只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策士’先生竟这般文弱啊。”男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于太极低着头,听见这话瞳孔猛然一缩,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唔,先生您说什么?什么策士,我听不懂,不过还是谢谢您的……”

 

“不用装了,你不觉得好笑吗?”男人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将烟尘都吐在于太极面上,“上面消息说‘策士’和警察走的近,我还当他们多无聊,没想到是真的啊。”

 

“哈,把你那烟灭了,我闻着难受。”于太极还是站在那里,却一改刚刚的胆怯模样,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我也没想到,易牙你这么快就叛了前东家,怎么着,钱没给够啊?”

 

易牙仍是笑着,将烟夹在手上,抵着的胳膊正好拦住了于太极出去的路,“当然不够,钱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不够,这点上策士先生难道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于太极一点都不想和他周旋,易牙这人,说好听点儿是处事圆滑,八面玲珑,而他看来,这就是个卑鄙小人,前前后后搞死了不少东家,蹿腾着他们惹是生非,自己享够好处便借机摘出来,声名差得很,偏偏有些手段,总能逃过去。

 

“我啊,我一个小人物,你和我说什么都没用吧。”于太极靠在墙上,“你们老大都不想和我闹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策士先生这可冤枉我了,我是诚心想和你谈合作的。”易牙将烟扔了,转身倒了两杯酒,一杯举到于太极面前,“说实话,这票我也不看好,不如卖你个面子——”

于太极沉吟了下,接过了酒,微微晃了晃,看着暗色的酒液映着虚幻的人影摇动,“你想出卖他们啊。”

“话不能这么说,这次他们是自找死路,而我,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于太极有点恶心,这人居然有脸说自己良禽,要不是这是他们的场子,他早唾他一脸了。

 

易牙见于太极没说话,以为他同意了,笑得更放肆,“明天晚上,郊区那个仓库。”说完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并向于太极举了举杯子。

 

于太极也笑了,与人碰了碰杯,“既然这样,我也不能拒绝你的好意嘛。”

 

于太极面色从容得走出包间,唇上还沾着酒液。到了拐角处立时扶住了墙,停了两秒,跌跌撞撞冲进了卫生间,转身将门反锁了。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酒里有东西,他咽下去的瞬间就觉察出不对了,但他不能选择和易牙撕破脸,否则不光自己难以脱身,还会连带丁季的线索中断。

 

丁季?

丁季。

丁季……

 

不得不承认啊,人类都有驱光的本性的。

 

“喂,丁警官,我可算为您的事业献身了……唔,酒吧卫生间第三个隔间,你快点……”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于太极放心下来,手一垂,瘫在了一旁。

 

丁季接到于太极电话时正在附近商业街执行任务,称职的丁队一刻也没犹豫,把事情给副手一交代便跑去了酒吧。

一路上丁季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他早知道事情很危险,但他还是交给了于太极。他无法说服自己所做没有私欲,只能用“他本来就不是好人”的说法一次次骗人骗己。

 

“不愧是丁警官,正义小使者。”

 

他正义吗?他深觉陷入了那个“铁轨问题”。而这次,加在一个人那头的砝码是自己的心。

 

手心的汗随着奔跑温度下降,变得冰冷而黏腻,难耐的令人心悸。

 

打开卫生间门的瞬间,一个人倒进了他怀里。

 

于太极是真的撑不住了,那药后劲儿不小,加上烈性的酒,他整个人仿佛烧起来一般,唯有心底空虚到想哭,泪未来得及流下又被蒸发。

他感觉理智渐渐远去,强自抵着门,迷迷糊糊就想骂自己傻,可反应了半天也没明白为什么傻。

 

“于太极!”

 

哦,他等什么人来着……他来了啊。

唔……这人声音真好听,唔,好像长得也好看,他有点喜欢。

 

“于太极!”丁季看向怀中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的人,自然猜出了事情原委,压下去的那点儿后悔争先恐后的冒出头,“你忍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忍……

于太极又想哭了,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眼泪流出,脑子似乎也清醒了不少,他好像一直在忍,如果不能忍的话,他早死在不知道哪个街头巷尾连尸首都不剩了。如果不能忍的话,他也许早早捅破那些心思,才不管后果如何。

但是,为什么呢?

 

抬头吻上丁季的唇的那一刻,他也没能思索出个答案,他只知道,这次他不想忍了。

 

滚烫的唇瓣像施以定身的咒语,丁季僵硬的承受着无力柔软的厮磨。

 

他自诩冷静自持,站在光明之下涤荡黑暗的污垢,那现在算什么……他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于太极的飞蛾扑火还是自己的舍己渡人。

 

“丁季……那个条件。”于太极稍稍退开一些,热气全数喷洒在丁季侧脸,“我,我要你。”

 

丁季蓦然瞪大了眼睛,继而一把将于太极打横抱起,不理会路人惊诧的目光,向外走去。

 

于太极的脸埋在丁季胸口,他合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了个了然的弧度。

所有的罪孽都是他恶魔的絮语,什么路西法,什么撒旦都是他一个人,而丁季,继续做他的米迦勒就好。

 

于太极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往身旁摸去,触手冰冷的床铺在意料之中。

 

窗外的太阳透过没拉紧的窗帘丝丝缕缕的洒在床上,他低声笑了一下,昨日那种情形丁季居然能带他回家,也是不容易。

嘶——小警察还是挺厉害的,于太极抬起酸软的胳膊揉了揉后腰。

 

唉,实在不想醒过来,一想起还有一堆破事等着自己,于太极就觉得头疼。

 

床头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吵得他想摔了。

啧,那手机里还存着几张偷拍的丁季照片,万一丢了就赔了。

 

“喂——”

“你醒了啊,我给你煮了粥,还有小菜,你记得吃一点儿。”

 

“哦,想不到丁警官是这种体贴的人呢。”于太极忍着难受下了床,看到桌子上扣着的饭菜心下欢喜了一阵,嘴上还是不饶人,“丁警官这也是经验丰富?哎呀,看昨晚的表现不像啊。”

“你……你别瞎说,我临时有任务。”

 

于太极甚至可以想象到丁季说这话时憋得通红的尴尬的脸,后面都没那么痛了,“得了,您忙着吧。对,还有件事昨天忘和你说了,我这边的消息是他们今晚在郊区仓库会有行动,你们信不信的都早做个部署吧。”

 

“哎呦,丁队这是给哪个小情人打电话呢,还要去看人家。”

丁季宁可单独对上十个八个的歹徒也不愿意和郭保友一起出任务,太聒噪,“没有。”

“啧啧啧,得了,我这边盯得差不多了,过去找你?”

丁季根本不想让他过来,但转念想起于太极的话,还是按了对讲,“过来吧,有事和你商量。”

 

于太极喝着粥,随手翻着手里的资料。

他对易牙了解有限,而且他似乎有意遮掩,许多更深的事情无从知晓。

 

呼——

他仰倒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如果推断的话,易牙这人虽然阴险,但不会消耗自己的利益做骗他这种事,一来他对警局那边的情况掌握的不全,贸然行动有极大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二来他字句中拉拢他的意思显而易见,至于下药……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如果要拦住他,大可以堵上包间门。否则他既放了自己走,又来了这么一手,不是更让人怀疑他的诚意吗?

 

于太极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出丑?

 

理智告诉他,这件事到此为止,后面全都是警局的工作了。

可直觉上,却屡屡难安,走进了死胡同。

 

想不通啊,想不通……

于太极心不在焉的把酒水单子甩在调酒师脸上,托着腮在一边一动不动。

 

调酒师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没招他,一言不发的取了酒放在托盘上,转身去拿别的东西,猛然听见“哗啦”一声,再一扭头,手边的托盘还摆在那里,于太极却是没了人影,抽了抽眉角,暗道这小子成天跑得真快啊。

 

而此时奔向郊区的于太极恨不能插双翅膀,跑得再快些。

 

他得到了易牙的信息,却还是慢了一步。

于太极头一次痛恨起自己引以为傲的脑子,一开始这就是个局,他不过是其中的一枚棋子,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丁季。

 

他们不用费心怎样将丁季引过去,因为只要于太极告诉了丁季,不管真假,以他的性格必然会去探查。

于太极想起那份资料里写的,易牙背后另有其人,他终于跳出原本的思维时不难推断,只是,事关丁季,他早是自乱阵脚了,谈何发现。

 

车外景色飞驰掠过,留下一道道霓虹残影,车上的于太极紧紧握着手机,不断的催促着司机开快一点儿,不信鬼神的他第一次开始默默祈祷,只盼着丁季还没有行动。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于太极多希望屏幕上亮起的字是“小警官”。可惜,是一串没见过的数字。他强压下心中焦虑,接起了电话。

 

“策士先生,别来无恙啊。”

电话里得意的声音差点让于太极失了冷静,胸口起伏几次,状作轻松的回道,“哦,我当是谁,怎么,叛徒被揪出来走投无路了?”

“呵,策士先生还是这么幽默。”易牙没恼,语调不疾不徐,“看来那个警察,他叫什么来着,对,丁季,他的命也不重要?”

“你少诓我,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关心他的死活作甚。”于太极手死死扣着手机背面,指节泛白。

“啧,没有关系最好,于太极,你不会真的觉得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吧,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何必非冒着险找警局呢。上次我也不是全骗了你嘛,很简单,和我们合作,我们正缺你这样的人才。”

于太极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那头的易牙蒙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于太极出了声,“合作?你撒泡尿照照配吗?”

说完直接忽略了那边的反应按了挂断,反正气死正好。

 

“师傅,还有多久?”

“马上了,你看是不是前面那里,哎呦,还停着警车呢,这是出了啥大事吧。”

 

于太极没空和司机闲扯,付了钱撂下一句“不用找了”就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司机收了钱小声嘀咕,这哪里来的怪人。但多拿了钱也没多想,调了头就往回走,没开出多远就听见后面“砰”得一声。

透过后视镜,司机惊恐的发现,那片仓库似乎是爆炸了,一时间火光冲天,映得那片恍如白昼,而刚跑下去的小少年,已经消失在重重黑烟遮掩下,依稀辨不清轮廓了。

 

于太极对自己的认知一直很清晰,一个普通人,甚至不乏自私自利的阴暗心思,大多数时候把活下去作为终极理想,对大义嗤之以鼻。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生来就是这样的。

 

所以他冲进火海的同时大骂自己有病。

 

一边大声喊着“丁季”的名字一边扒开地上的杂物艰难的往深处行进。

心里的声音时不时响起骚扰着他:你是疯了吧!为了个小警察不要命了!

 

不要了。

 

烟尘灌入口鼻,迷了眼睛,他看不清前面有没有人,甚至他都忘了打个电话问问丁季是不是在里面。

 

一块铁板砸下,正落在他身前的位置,将路封了个严实,于太极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被不知什么东西绊倒,跌在地上。

钻心的疼痛顺着脚腕传上大脑,完了,他想。

 

意识被熏得模糊之际,他记起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貌似自始至终都没和丁季说过一句“喜欢”。

亏了啊,太亏了,难怪把自己赔进去了……

 

丁季一行人今晚到了这个仓库,他想进去查看但郭保友拦下了,毕竟这消息来源不是他们的渠道,小心些总没错。

他们坐在车里观察着仓库每一个入口处,若是有情况便于第一时间行动。

 

看到于太极跑过去的时候丁季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前一秒还胡思乱想,今晚大概不能去看于太极了,后一秒窗前身影飞奔而过,紧接着耳畔巨响。

 

爆炸声令他的思维产生了一瞬间空白。思维重新回笼,就听见身边的人大喊了一句:“是不是有人进去了!”

 

“什么!谁进去了!”郭保友方才还为没有大意进去搜查送了口气,听到这边的喊声登时吓了一跳。

“这……没看清啊,好像不是我们的人。”

“等等,那人是不是喊了丁队的名字。”

 

话音未落,丁季已经开了车门,郭保友反应最快,吼了一句,“拦住他!”

 

几个警员忙扑了过去,七手八脚的从后面抱住了丁季。纵然这样,他们也差点被掀开。

 

“你冷静!”郭保友收起了惯常的笑容,一拳打在丁季肩上,“就算你现在进去,你能救得了他吗!”

丁季眼中血丝遍布,声音嘶哑到带着颓然,“那我他妈就看着他跑进去,放开我,他叫着我的名字啊……”

 

丁季手下的人没见过丁季对哪个嫌犯这样的恨之入骨,那种表情,说丁季想立刻杀了他也不为过。

他们都不敢说什么,看着丁季一拳一拳打在易牙身上。毕竟他们都记得那天仓库外丁季有多么疯狂。

 

他们最后还是没能挡住他,丁季跟着冲进了火里。再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人。

 

有人认出那是上一个案子里他们找过的小酒保,但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于太极,他们惊讶于丁季还会有那样温柔的眼神,他们全屏息望着丁季抱着那人一步步走来,又一步步与他们擦肩而过,再定睛,那怀里人分明已没了生气。

 

郭保友最后还是出面阻止了,他怕丁季真将易牙揍死了,顺势找个理由去陪于太极了。

 

丁季收手,让其他人把易牙带上了警车,自己走到了一边,看样子是不准备回警局了。

郭保友交代了一番也跟了过来,惊讶的发现丁季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皱了皱眉,不赞同道,“怎么开始抽烟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烟味的吗?”

“唔。”丁季低头吐了一口烟雾,“有时候心里难受。”

“你们两个的事情……看开一点吧。”

“嗯。”丁季不咸不淡的应了声,良久的沉默,直到指尖夹着的烟快要燃尽,烟灰簌簌的落了,才复开口,“你知道吗,他觉得我是光。”

“什么?”郭保友疑惑道。

 

“I not seen the Sun,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MyWilderness has made”

 

丁季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念着,然后笑了笑,“我去他家整理东西在餐桌上看见的纸条,压在碗底下,那碗里剩的粥还是我当时给他做的。”

 

“我时常问自己,如果从一开始就无法救赎,我是不是不该照进他生命里。”

 

“你……”郭保友对二人间的是是非非并不清楚,此时听到这话莫名伤感,但又不知从何安慰。

 

“好了。”丁季扔了烟蒂,看着那一点红色随着风渐渐暗淡,“我没事,其实那天我进火场,他还有意识。”

 

“他和我说,他没后悔过,他向往的是太阳。所以我也不会后悔的。”

 

“那就好,你自己想明白就好。”郭保友拍了拍丁季的肩,往警局方向走了。

 

丁季站在原地闭了闭眼,他想起,于太极最后笑得依旧狡黠乖巧,仿佛第一次见面的笑容,一瞬间就能印在人心上。

 

他轻轻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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